母親今天遞給我這封信,寫在五張薄薄的便條紙,時間是1985年8月9日清晨1:34,這封信寫給父親,顯然沒有寄出,執筆的是22歲時的Jerry。她幾天前整理一堆舊書時,發現夾在一本書中。
我問她裡面寫什麼?她不肯說,要我自己看。一封沒有寄出的信,20年後又回到自己手上,不知道為什麼,鼓起很大的勇氣才分段讀完。讀之前問母親,妳讀完有什麼感想?
她的語氣非常平靜,告訴我:「我一直不想要讓自己婚姻的失敗影響到你們,但還是影響到了」。「不過,我一直在想的,不是那些事,而是覺得,我怎麼生出個這樣敏感的孩子?」
我把這封信重謄出來在底下,留一個記錄。這封信寫完後,又過了將近16年,父親的生日,我終於寫了一封真正交到父親手上的信。寫完那封信,才算是真正跟父親和解吧?
人,生下來就被綁在一個你無可選擇的結上,小孩子脆弱無辜,只能默默承受甚至好幾代大人花盡力氣打的死結。我花了將近40年的時間,才費力把它解開。那之後,也才有能力承認自己的婚姻失敗。幾個月後,我終於鼓起勇氣跨過了D-Day,跌入之後無盡墜落的深淵。然而,也是在那些自我治療的痛苦日子中,我真正有了「自己的人生就要開始」的感覺。然而,過40歲的人,才講出這樣的話,一切似乎都太晚了。
彼此相愛,是父母親能夠給小孩子準備的最好禮物。因為愛小孩,所以更要加倍地愛你的另一半。
40年就這一點點刻骨銘心的心得可以分享,Jerry想想,也只能輕輕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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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時代是我的中世紀黑暗時代,也是我慢慢自我啟蒙的時期。高二那年,因緣際會認識了「社會學」,從此變成一輩子陪我成長的好朋友。
因為小時候家裡面的一些衝突,我這個自幼敏感憂鬱的長子,一直生活在莫名的困惑與苦惱當中,有一次困惑到了極點,實在忍不住,就問我媽媽為什麼要把我生下來?那時候讀到存在主義某位大師的一句話說:「人是被拋擲到這個世界的!」,很震撼,發覺自己成長過程中陷入的痛苦與衝突,原來都是無辜的。為了要逃避住在家裡的壓力,國中畢業前,我刻意在高中聯考填寫志願時選擇夜校就讀,後來竟也如願進了師大附中夜間部(最後一屆,後來夜間部廢了)。因此,入學沒多久當然就「按計畫」向媽媽說不想住在家裡,媽媽很傷心吧,兒子竟然這麼說,很難過一直哭,不過沒有罵我,後來就拜託外祖母收留我,於是我開始第一次的離家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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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大約一個月半沒有增添網站內容,包括Jerry's World,First Step,還有View Point。原因除了忙碌以外,還因為網路接近性的問題,苦惱了許久,但是今天想通了,要開始調整寫作的慣習。
回頭看我的網站日記,第一篇是在2000年的12月1日,在日本東京小台開始寫起,到現在已經快接近四年了。以一週約兩篇的速度前進,不知不覺中也累積了不少文字。一開始對html一點都不懂,只是請一位朋友幫我弄了一個超かわいい的網站,怎麼看都不是我心中理想的網站。那時我經歷過D-Day不久,身心俱裂,根本連生活能力都沒有,甚至連跟人相處的能力也沒有(講話到一半會大哭起來的人,妳敢久談?我知道我如果真的倚賴朋友,大概沒有一個正常人能夠忍受這種「友情的試煉」),怎麼辦?我決定,跟自己講話,跟陌生人講話。我大概是第一個為了「求生存」而寫網站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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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沒有參加研討會,今天終於又要上場。
好幾個月前就已經答應台北大學的T老師要參加「台灣與發展理論」的研討會。我那時候打的主意是可以順便藉開會壓力把寫了兩年的一篇論文給完成。
果然壓力頗大,一週前開始加緊腳步來寫,論文重新又讀了一遍,那論文其實也已經寫了約五萬字了,文字內容雜亂,甚至還有不知所云的感覺。後來索性丟到一旁,偶而拿起來看看,還是只能直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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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228,或許是台灣終於步入「後228」的開始。原因不是「平等聯盟」對族群歧視半邊麻痺的監督、不是因為國家音樂廳演奏布瑞頓的「戰爭安魂曲」、更不是因為政治人物有效率的組織動員,而是因為「人民的力量」(一個解嚴後詭異地被加速污名化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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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年青春物語後記】
我跟許多學院朋友經歷最近的選後風波都有很深的自我檢討,是不是平時沒有扮演好自己應盡的角色,才讓社會的不理性走到這種地步。我自己作為一個社會學者,更是對於社會學這幾年走偏了的歪風,引以為戒,對自己幾年來沒有能站出來批判深深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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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回臨到稿約逼近,我總會悄悄脫離人群,尋個清靜的空間,回想最近在耳邊、眼際拂過的言語、人物與光影,抓一點令我感動或困惑的念頭,想像跟一位朋友促膝漫談,一篇篇的短文便這樣被「製造」出來。
這次情況有些不同,我的心思完全被自己身體的病痛所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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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兩天,全所每個人都把時間騰出來參加進入show list三位應徵者的發表。第一天一個人,第二天兩個人,隨後開始討論(真的討論喔),最後才進入緊張懸疑的投票。
今年的三位候選人現場表現都很穩定,每個人發表後,幾乎都被問了30個以上的問題,還一副欲罷不能的樣子。平時討論應該是很過癮的,但是碰到job talk,那一定壓力很大,他們真的都很辛苦,也很不簡單,一個個都臨危不亂,亂酷一把的。
我們還覺得,應該留給應徵者比較充分的時間報告,也覺得認真、不敷衍地跟他們討論其研究是對一個學者最大的尊重(這種「尊重」,當然也可以被當成是一種「凌辱」或者「鄉愿」)。還有,我們指派了不同的人專責接待,然後再帶到現場。我們也安排讓每一個人都各有一個完整的上午或下午時段,不會一堆人衝在一起,進進出出的,有點尷尬。每一次演講完畢,都準備了一些簡單的水果點心,讓應徵者可以在神經轟炸後有輕鬆跟所裡同事聊聊的機會(當然,他們能不能夠真的放鬆起來是另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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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國後,開始學日文,想要修補自己一個長期的遺憾,經過五年下來,開始感覺到收穫,可以比較輕鬆地接觸到日文的文獻與文化。升上副研究員後,決心修補另一個更小時就有的遺憾,那就是開始學習數學。
我國中時的數學老師叫做姚政雄,人非常魁武(190cm以上),像打美式足球的身材,他幾乎每天帶著藤條,分數一落後,一聽不懂,就鞭子抽起來打。你知道嗎?一打下去,馬上屁股一陣刺熱,無法坐下,回家對著鏡子看,一條條深深燒焦的傷口。他是那種時代的所謂名師,自己家裡也開補習班。我那時候每天都是帶著恐怖的心情在熬過數學,從此對數學就敬而遠之。
高中時,很奇怪,教到排列組合,突然間竟跳到全班第一名。那是唯一一次,我無法理解別人為何不懂。然後,排列組合一過,我又變成白癡一個。人的學習過程真是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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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個月寫了一篇日記,是關於寫日記的重要與自己的一段經歷。之後,好像引起一點爭議,留言版上有位朋友,給我一番善意的提醒。我想過要回答,但考慮很多因素,最後還是放棄。
前天跟朋友去看了THE HOURS後,在影城裡喝咖啡聊天,我不知為何心有所感,又跟朋友推銷「寫作真的很好喔,尤其是寫寫經歷與感想」,因為看過朋友寫過的遊記,大家都覺得他該多寫。但朋友覺得他的性格不適合,而且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沒有那種時間。
我不放棄,又說,你把所有的commitments都砍掉,只留下讀書、教學、研究,弄到很核心的生活,那就可以空出時間來寫作了。這種說法,顯然沒有什麼說服力。我知道接著大半是會接著談到教學的辛苦,果然沒錯。還好,沒有用「你們中研院不用教學」來表述。
重要的是,跟朋友的這番對話,讓我腦海裡一時閃過了網站的那則留言。
今晨,熬夜,但照樣早起,上網,回想前一陣子累積起來的留言。又看到那一則,想想,決定還是回吧。但是,一寫起來,就有點一發不可收拾。結果,變成一篇好長的回信。那位朋友是用隱密的方式留言的,我只能在有限的範圍內透露其內容。其實,就當作我跟某個虛構的人對話也可以吧?我這樣想,就放手一寫。
底下是這封信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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